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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刘安貌似平和，但看他听信先前那位大臣的一番胡言，便知刘安久居深宫，言路闭塞，早已沉迷在身边佞臣小人巧言编织的盛绥天朝之中。

    连皇帝遇刺如此大事都能被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朝中形势之险恶，已是不言而喻。今晚冒然出手已是无奈，若再不兵行险着，夺取主动，恐怕难保自身周全，更无论谋夺天下。

    心思略转，我已然有了定计，当即朗声应道：“皇上，随行只是一介草民，本不该妄言议政。今日斗胆开口，还请皇上先恕草民无罪。”

    “柳义士直言无妨，朕恕你无罪。”刘安略一挥手，示意我继续往下讲。

    预先留好后路，我挺直腰杆，目光严峻直视刘安，字字顿道：“如今我大绥虽然表面看似强盛，但其实已如秋后枯叶般，摇摇欲坠朝不保夕了。”

    短短几十字甫一出口，顿时在这小小茶室中引起轩然大波。

    “大胆贱民，竟敢在皇上面前信口雌黄、妖言惑众，你该当何罪！”

    “皇上，此人虽救驾有功，但如此危言耸听，恐怕另有所图，皇上切勿听信此人谗言。”

    “正是正是，小小草民大胆妄言，断不可信。”

    座间几名大臣跳将而起，斥责漫骂之声不绝。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吵得朕心烦。”刘安一甩衣袖，止住了麻雀般聒噪的一众臣子，皱眉再道，“朕既已许他无罪，又岂能食言，尔等休得再言。”

    见刘安一脸不悦，那班大臣只好悻悻退下，末了还不忘狠狠瞪我几眼。

    “柳随行，给朕说下去。”刘安转头向我下令道。

    不理会刘安已略显不满的语气，我微微一笑，朗声再道：“大绥最大的忧患，正是手握十万雄兵，镇守北疆苦寒之地，捍卫着我大绥西北要地的北营统帅，皇上的亲兄弟，瑞王刘吉！”

    话音落地，小小斗室内一片寂静，粗重的喘息声直若响雷，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没有一个人料到我会说出这么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来，刘吉这二个字就像是一个射入刘安体内的倒钩利箭，拔是抽髓的剧痛，不拔却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而我，却恰恰在刘安的伤口上，慷慨得撒了一把盐。

    “大胆！”刘安猛一拍椅臂，霍然起身，“柳随行，你好大的胆子，既敢诬蔑皇室宗亲，挑拨离间！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皇帝毕竟是皇帝，即使是外表如同儒士般温和无害，但当你拿刀子狠狠得戳进他软肋的时候，震怒之中的刘安向所有人展示了他做为皇帝的威严。

    “草民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罪。”我伏倒于地，故作颤声道。刘安毕竟还是真命天子，绝对的权力赋予了他绝对的威严，尽管我的畏惧之状大部分是刻意装出，但不可否认，我还是低估他身为一个皇者的尊严了。

    “皇上，柳兄弟他出身草莽，言辞略有冒犯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皇上看在他今晚冒死救驾的份上，饶他一命。”张涧越众而出，与我并肩跪倒，果然是条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如此胆大妄为，若不惩治，岂不是挑唆了朕与瑞王兄弟之情。柳随行，你可知罪！”见张涧跪倒求情，刘安似乎总算想起了我冒死救驾的功劳，语气不再像片刻前强硬。

    “草民知罪，还请皇上赐罪。”

    “朕虽曾亲口恕你无罪，但你此番言语不敬冒犯皇子，若不治你难平天下悠悠之口。念你毕竟救驾有功，革去你此次考试资格以作惩治，今后不得再作此言。”刘安再甩衣袖，将此事划上了句号。

    再行拜谢之后，我与张涧起身站回原处。

    事情虽然起了点波折，但是结局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和，再看那张涧与王怒此刻看我的眼神，看来我已经成功得在他们心中矗立起了一个慷慨敢言的热血学子形象。

    站在凤栖阁门口，目送载着刘安的马车在一众骑兵的护送下逐渐走远，我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今晚的这一系列变故，已经不可避免得将我扯进了错综复杂的权力旋涡之中，但愿我在刘安面前的那一番表演，能够迷惑下那群刺客背后势力的视线吧。

    一个不懂得遮掩的普通赶考学子，恰恰正是一个绝佳的掩护身份，当所有人都以为能够轻易得看透你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安全的时候。

    环顾一下四周，只见兵丁环街而立戒备森严，寂静的大街上再无行人踪影。搜寻良久也不见陈适与李谨言二人，想来两人应该先行返回客栈了，再看眼血迹斑斑的凤栖阁大门，我迈腿向客栈行去。

    “公子请留步。”尚未行出几步，忽听一温婉女声在身后响起，未及，又听得一阵细碎足音渐行渐近，直至我身后停下。

    我转身一看，顿感砰然心动，只见一俏丽佳人站在我身前丈余处，此女柳眉樱唇，体态婀娜，容貌之秀丽竟不逊日间街上偶遇的慕晓欣。

    “妾身赵妮儿，见过柳公子。”见我凝神看她，俏丽佳人微一行礼，脸上隐隐现出一丝红晕。

    “妮儿小姐多礼了。”我赶紧回礼道，“只是深夜叫住随行，不知有何见教？”

    “方才在内室之中，妮儿听得柳公子一番言辞慷慨激昂，尽述他人不敢言之事，实教妮儿衷心钦佩。有心结识公子，因此冒昧叫住了公子，还请公子切勿多心。”赵妮儿正色道。

    我心中暗笑，这倒是个意外收获，今晚来这凤栖阁本就是为了见赵妮儿一面，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见。总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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